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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〈喜歡一個人〉2014, 06, 27

 

 

  多久沒睡好了,你想。

 

  還記得在學校的日子,你總是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,晚了五分鐘十分鐘,總有份罪惡感油然而生,催促著你完成手邊的工作。

 

  但最近你變得有耐心了。你可以整夜聽著時鐘的秒針「滴、答、滴、答」踮腳走著,在死寂的 monotone 裡,多少也讓自己的心靈,有一個穩定的旋律相隨。十一點,十二點,一點,兩點,你開始發現,就算一整天沒喝咖啡,在這樣醉人的夜晚,有些事情甚至比溫暖的被窩更吸引人。

 

  過了十二點,空氣開始變得濃重,寒色系的吧,你暗暗地苦惱,為什麼空氣要是透明無色的呢。可惜了。

 

  握著滑鼠,敲著鍵盤,你的手早已開始顫抖。往常是滑著手機的,但今晚,你早已認清事實;今晚,你孤單一人,沒有必要繼續沉浸在虛擬的人際網絡中塑造自我。大概是那句毫無感情的訊息害的吧;但話說回來,追根究柢,錯的還是自己,是你,不斷地沉浸在無邊的幻想裡,重複著相同的錯。

 

  你不禁想起那個夜晚,大雨的夜晚。

 

  那晚你開始相信,台北是一座不敢入睡的城市。遊子太多,假如人行道的的街燈滅了、路上的交通凍結了,那這些寂寞的靈魂,又怎能獨自面對這座沉默的城市。你一邊想著,一邊把自我的情緒反映在天橋上的紅綠燈上:走走、停停。走走、停停。

 

  那天,你走在南海路上,晚上八點,一個人,雨正傾盆。

 

  踏出校門,往右轉。樹影婆娑,在破碎的地磚上,投射出一片片的黑影,如鬼魅,訕笑著,狂著,你不禁有些退縮。晚自習的學生都回到教室了,現在,大概也只有像你這樣的騷客,才有膽量一個人踏上這條街吧。校門上懸掛著的老式鎢絲燈,在你身後搖曳。你看見自己的影子變得好長好長。

 

  走上天橋,你的制服早已溼透。站在制高點,你看見台北的街頭,那樣懾人的焦慮感。或許是讀了一整天的書,眼睛早已痠澀不已,底下柏油路上的一個個水窪,竟在你眼前跳動得彷彿河流中的漩渦;機車的頭燈,在車陣中鑽著、流動著,好似溪流中的苦花魚,在石縫之間靈巧地穿梭。夜色之下,光線在眼前留下長曝般的軌跡,順著光軌,你很自然地向下一個街口看去,你數著:一輛、兩輛、三輛,那是多少人載著多少個不切實際的夢,在這座失眠的城市裡遊走流浪。

 

  你搖搖頭,揉了揉眼睛,一個人繼續前行。

 

  所以到底要寫些什麼好呢,你想,連她會不會出現都是個問題,你擔心著。走進書店,到二樓架上挑了一張 12 元的小卡片,你特地避開那些印著艷俗圖案的樣式,寫著 LOVE  I MISS U 的一概跳過,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尷尬──但在你心中,你當然也希望能送這種卡片的。結完帳,你走回學校,心中的矛盾卻比來時更加複雜。

 

  最後,那張卡片在書桌上躺了整整一個月,沒送出去。裡頭當然也是空白的。臨陣脫逃,總有個藉口。你說:一個人還是比較好吧,你就喜歡一個人。

 

  但你很清楚,你只是懦弱。

 

  在感情關係中,男性常被塑造成剛毅堅強的一方,但事實正好相反,因為我們太容易動情,太難放下。當我們心儀的女孩進入了我們的生活,陪著我們,過了些時日,我們很輕易的就動了感情。

 

  然後,我們就放不下了。

 

  我們日復一日的工作、上學,我們願意踏出自己的 comfort zone,願意讓自己有些改變,為的就是能在踏入辦公室或教室的時候,吸引她的注意。因為她,讓我們的生活有了動力,有了目標,有了朝思暮想。

 

  但當我們做了好多好多,卻得不到相對應的反饋,這時候,我們想收手了,才發現,我們早已捲入那銷魂的漩渦,早已失去了自由。魂牽夢縈,有太多荒唐的夢,交織在腦海的深處,構築出一座銅牆鐵壁,捍衛著心靈深處的秘密。

 

  所以,你放不下,我們都放不下。因為你太多愁善感,因為我們投入太多愛。

 

  於是在這失眠的夜裡,你終於承認,自己根本不是變得有耐心,而是習慣了逃避,用網路和聲光刺激麻痺自己。

 

  那天她出現了,你卻不願踏出第一步。你退縮了,你逃避,你欺騙自己,說自己還是喜歡一個人。

 

  那天你看著她,和朋友聊得那麼開心。你懷疑了,你膽怯,你蒙蔽自己,說自己還是沒資格走上前去。

 

  一點、兩點。滴、答、滴、答。紅燈、綠燈。走走、停停。

 

  多久沒睡好了,你想。大概是愛吧,因為愛,才讓我們難以放下。

 

  那天,你走在南海路上,晚上八點,雨正傾盆。

 

  在另一個時空裡,或許你正撐著傘,走在她的身旁。

 

  你說,你喜歡一個人。

 

  是啊,喜歡一個人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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